有生之年

抵十年尘梦

书名: 知堂谈吃
作者: 周作人
出版社: 山东画报出版社
出版年: 2005-02

 

        吃这件事于人来讲,大约是不会不重要的。在今日已不愁吃穿的时日,吃不是果腹的问题,吃什么,怎么吃才是兴趣所在。由钟书河先生选编,周作人的这本集子,一定合口味。我看了不少日子,闲时就翻几页,挑几个目读一下,兴致高的时候也照着下过厨,不过更多的是翻资料,知道了很多以前的与正在消失的“吃食”。 
   
   
  1.茶 
   中国人喝茶,历史久远。几乎每个文人都写过关于茶的文章,读后能记得的却少得可怜。但知堂这篇《喝茶》却过目不忘。 
   “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,清泉绿茶,用素雅的陶瓷茶具,同二三人同饮,得半日之闲,可抵上十年的尘梦。喝茶之后,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,无论为名为利,都无不可,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……” 
   想想,日常间,我们在办公室泡的那些,大约都不能叫喝茶,应该叫饮水。而碌碌间琐碎繁杂,也应了如人饮水的景,久了,只觉得是有那饮水也是好的,尘世业重,有马克杯里的一杯绿汤也能稍提醒一下:有闲日,当喝茶。还要喝清茶,赏鉴其色、其香、其味,意未必在止渴,自然更不在果腹,关键是一缕茶香、对坐之人及天地间偶尔的停顿。 
   “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,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,生活才觉得有意思。我们看夕阳,看秋河,看花,听雨,闻香,喝不求解渴的酒,吃不求饱的点心,都是生活上必要的——虽然是无用的装点,而且是愈精炼愈好。” 
   有这样的时光,何止抵十年的尘梦。 
   
   
  2.罗汉豆 
   罗汉豆其实就是蚕豆。关于蚕豆的记忆,大概就是每个夏季的香喷喷的炒豆。知堂说的炒什锦豆,剥豆肉蒸熟加麻酱油拌吃以及与干菜蒸汤都没有吃过,明年夏天一定要试一下。而玉兰豆、兰花豆、加盐花的煮豆则是常见,时不时就去买一包吃吃的。 
   沙沙豆是第一次听,但看那做法,约莫就是五香豆吧。而小孩玩的豆制玩具,大豆小豆穿插成乌龟,或利用豆荚做燕子则实在是新奇好玩,不用说现在的孩子不会玩,就是我们小时候也没玩过,来年定要试试的。 
   也别忘了去蚕豆地,亲手摘剥新鲜的豆子,用白水直接煮,想来就是一阵清新的香味,夹杂一点微甜柔软,直接就在唇舌晕开了。 
   
   
  3.馒头 
   北方称有馅的为包子,馒头乃是实心的,南方则没有这么严格。 
   于是,关于馒头的笑话是这样的。 
   有次在北方,办完事饿得不行,见路边有店卖馒头,开笼之味香飘万里。冲过去,对着师傅说:我要两个菜馒头。许是师傅见我灰头土脸,不便多问,想了想就走进去拿了。我正奇怪干嘛他要往里走,结果他出来就递给我一碗青菜,两个白馒头。我才想起,自己正该说的是:我要两个菜包子!真是为难那师傅了…… 
   
   
  4.蟹 
   秋风起,蟹脚痒。可见现在谈吃蟹是件应时的事。然而从小到大,我都不是很喜欢吃蟹。知堂说,“不用自己剥的蟹羹便有点没甚意思,若是面拖蟹更为反对。”我大概就是小时候吃多了面拖蟹,直接就把兴趣给弄没了。 
   不过,少了一个吃客,九、十两月也还是螃蟹的受难月。如果仔细想想,会发现吃蟹是件顶残忍的事。面拖蟹是要腰斩的,大卸八块,以面裹之而后炸煮。吃的时候完全是随便咬,蟹的味道没多少,满嘴的油面粉。而最具风味也极显风雅的吃法是要清蒸的。所谓清蒸,是要将活蟹用草绳捆扎,如何捆法颇为讲究,此处不谈,只是要使蟹不能乱动。水渐沸蟹渐红,捆绳要使熟了的蟹脚不掉,完完整整上桌。所以民间关于蟹的传说多说是恶人投胎,故受此报,似乎也牵连了法海。可见世人也知道吃蟹的残忍。 
   也许醉蟹、腌蟹没有这么讲究,但身处阳澄湖边,九雌十雄,两个月里对于螃蟹的用法早就有了道行了。配料里,醋姜黄酒,如何配、如何煮,多少量适宜也有细致的说法。而我最极致的向往便是“蟹八件”了,所谓蟹八件,是指:腰圆锤、长柄斧、钎子、长柄勺、镊子、圆头剪、盆、剔凳。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曾说:“美食不如美器。”历史上,苏州人嫁女,陪嫁中定要有一套“蟹八件”的,我想那时,定是许多人都会使用。前年曾觅得一套,带往阳澄湖的莲花岛,不想这专养大闸蟹的岛上竟无人会使,于是悻悻而回,自个儿找人琢磨了。听闻使蟹八件“文吃”一蟹需花一个小时,不知今年是否有幸得见,以偿心愿。 
   
   
  5.荸荠 
   知堂在《甘蔗荸荠》里只谈了甘蔗,于是之后便补了一篇《关于荸荠》。其实甘蔗于中国人来说是常见物,吃法却单一得很。我常嫌它太甜腻,清嚼酸牙,榨汁黏嘴,不太碰的。倒是荸荠,知堂说,“英国人叫做水栗子,日本人叫它黑茨菇,虽有意义,却很有侉气,可以想见是不懂吃这东西的。”我想我也不太懂吃这东西,大多是过年时母亲买了,洗干净生吃,或者放在饭笼上蒸熟,有一股清香味,颜色也很好看。年夜饭时小孩子的碗里一定要放两个,因为荸荠上的芽儿象征着生长和向上的意味。然而书里又提供了一个新的吃法: 
   “荸荠自然最好是生吃,嫩的皮色黑中带红,漆器中有一种名叫荸荠红的颜色,正比得恰好,这种荸荠吃起来顶好,说它怎么甜并不见得,但自有特殊的质朴新鲜的味道,与浓厚的珍果正是别一路的。乡下有时也煮了吃,与竹叶和甘蔗的节同煮,给小孩吃了说可以清火,那汤甜美好吃,荸荠熟了只是容易剥皮,吃起来实在没有什么滋味了。” 
   江南的水八仙都有清火的功效,下次荸荠汤定要试试。 
   
   这书看了良久,看完之后却觉得可以不必收起,放在枕边,闲时翻翻不失为一种乐趣。钟叔河先生说:“谈吃也好,听谈吃也好,重要的并不在吃,而在于谈吃亦即对待现实之生活时的那种气质和风度。”借着这话,我也稍涂了几句,也算是尘梦里的一刻闲度,沾一点优游的诗意吧。 
  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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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春雨惊春,我的夏满芒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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